2020-04-13 11:14:34 2859 次
书评作者: 陈蓉霞
在当今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时代,奥斯卡奖的知名度显然要远远高于诺贝尔奖,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俊男靓女人见人爱,但从科学家口中嘣出的专业名词却令人望而生畏,想说爱你却不容易。不过我手头正有一本小书,是《诺贝尔奖百年鉴》中的一册《战胜瘟疫》。我一口气读完了,并且还希望有更多的人见识它的丰采。
说起传染病,人类真是心有余悸,历史也常常因它而改写。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在远征印度的途中死于疟疾,时年33岁,他那征服世界的雄图大业也随之灰飞烟灭。近代以来,随着航海事业的兴起,殖民化浪潮风起云涌,原本在各个大陆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口开始频繁接触,造成传染病的流行猖獗史无前例。说到这里必须补充一个基本的生物学常识。处于封闭环境中的人群(如美洲土著人)若从无接触过某种传染病,一旦与之遭遇,将遭灭顶之灾。这是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缺乏此种抵抗力。想当年,欧洲白人首次踏上美洲这片原始大陆时,使当地土著人大批丧生的并不是白人的枪炮,而是他们无意中带过去的天花、麻疹、流感等病毒。本书告诉读者这样的戏剧性情节。当年西班牙人在征服阿兹台克(现今的墨西哥)时,入侵者只有500多人。阿兹台克人在首领的带领下奋起反击,就在胜利眼看到手时,一位战士患上天花,很快天花在毫无免疫力的印第安人中疯狂流行,约300多万印第安人成为天花的牺牲品。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天花为何只杀死印第安人,而入侵者却安然无恙?最后只能归之于白种人的上帝要胜过他们所崇拜的神灵,这是愤怒的上帝对他们的惩罚!从此他们不再抗争,而是驯服地成为基督教的信徒和西班牙统治下的温顺的良民。墨西哥就此成为西班牙的附属国。
也有相反的例子。一种可怕的传染病——黄热病,原本局限于非洲西部。非洲黑人对于该病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抵抗力,一旦感染虽也会出现头痛、发烧、恶心、呕吐等症状,但数天之后即可痊愈。由于近代罪恶的贩卖黑奴活动,这种病被带到了美洲,毫无抵抗力的白人、印第安人和亚洲移民,随即成为黄热病的牺牲品。最严重时,美国当时的首都费城的行政机构几近瘫痪。就在此时,当时受法国控制的海地,爆发黑奴起义。拿破仑派兵前往镇压。在法军到达多米尼加数日后,黄热病摧毁了这支精锐部队,2.7万人丧生,甚至包括统帅本人。而黑人却影响甚微。曾经叱咤风云的拿破仑对此却束手无策,他不得不将当时法国占领的路易斯安那的领土拱手卖给美国。世界历史就此改写!
今天,这些当初曾令人闻之色变的传染病菌——天花、麻疹、黄热病等,似已淡出人们的记忆之外。这其中就有科学家们的不懈努力,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不惜以身殉职。诺贝尔奖,不,历史,将铭记他们的名字。比如,在攻克黄热病的过程中,已有科学家提出蚊子是传播媒介的说法,但对此尚有争议。因人几乎是黄热病的惟一宿主,这一关键性的验证过程不得不在人身上进行。有三位勇敢的科学家挺身而出。他们无畏地让携带黄热病病毒的蚊子叮咬自己,结果卡洛尔幸运地从黄热病中死里逃生,而拉齐尔却英年早逝。
还有一个有趣的事实值得一提。现在已被禁用的DDT,其发现者米勒却因此而荣获诺1948年的贝尔生理学医学奖。1943年,二战已近尾声,盟军占领了意大利那不勒斯。随着冬天的来临,斑疹伤寒开始流行。人们用DDT来消灭传播这种疾病的元凶——体虱。所有的那不勒斯居民排队喷洒DDT,其情景一定颇为壮观。结果,虱子和伤寒绝迹。这在人类历史上尚属首次。但事过境迁,DDT带给我们的又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反思?
如果说,近代的传染病猖獗与资本主义的殖民化过程密不可分的话,那么,现代的不少传染病恐怕与人类盲目地改变生存环境有关。本书对此的点评发人深省。如人类对雨林的滥伐导致多年来一直寄居在那儿的古老病毒只能改变其宿主,艾滋病毒、神秘的埃博拉出血热病毒,似乎都来自于古老的非洲森林;新的流感病毒通常诞生在亚洲,因为这里人与动物接触密切,当病毒跨跃物种传播时,其基因会发生突变,从而对新宿主带来危害。故欧亚是许多病菌的发源地,因为这里的畜牧业古已有之;人类的不规范性行为,无疑与艾滋病的泛滥有关;疯牛病则是20世纪80年代宰杀疯羊做成牛饲料所致。本来是食草的牛,人类却拂其天性,硬让它们同类相食,悲剧就此酿成。
最后还须指出的是,所有的传染病菌,它们的历史要比人类古老得多。它们与人类(宿主)构成了相生相克、彼此制约的关系。根据生物学知识,当一个动物种群密度过于拥挤时,就容易爆发传染病,随之种群密度有所下降。此外,种种传染病菌的存在,还是促成宿主中基因多样性得以维持的因素。因为当种群中一旦爆发某种传染病时,覆巢之下,竟有完卵,这些幸运的生存者,因带有自己独特的基因型,得以逃脱灭顶之灾。这就是无情的自然选择,强者脱颖而出,并且还使物种相互间达成平衡。顺便提及,自从天花被彻底征服之后,如今20岁左右的人已不再接种牛痘,人群中对天花的抵抗力已不再存在,万一恐怖分子利用天花作为武器,后果将不堪设想。当然,这些话题已超出了本书的范围,但它却是由本书的话题而引起。这就是说,诺贝尔奖颁给了攻克征服传染病的英雄们,但对于人与传染病的恩恩怨怨,又留下了多少话题值得我们去咀嚼回味?